家有菜饭香 2023年09月07日

  毛光武

  一天,忘了拔电饭煲插头,一直处在热饭状态,等发现时,底部已结上一层焦黄的锅巴,饭粒干巴巴的,坚硬了许多。

  妻子向来主意多,说,干脆把这些饭做成寿司吧。于是忙开了:巴掌大的竹帘摊开,上面铺了薄薄的海苔,再铺一层米饭,用饭勺子压实,放上黄瓜丝、香肠丝和煸炒过的胡萝卜丝,撒点肉松,翻起帘子边按边卷,大概卷个四五下,现出一个爆竹似的寿司筒。最后切成花卷似的模样,淋上番茄酱和沙拉酱,便大功告成了。

  这么个丸子大小的东西,却聚集了六七种食材,黄瓜酥脆,胡萝卜微甜,香肠醇厚,肉松鲜美,海苔柔软,番茄酱酸爽,加上米饭的醇香,要色调有色调,要味道有味道,本来够两顿吃的米饭,三下五除二,立马被一家人解决了。

  余下的锅巴,妻子说,要不用铁铲撬开了,放锅里,加点油盐炒一炒,拧巴拧巴,当饭团吃。这锅巴捏出的饭团,可是我小时候的一道美食呢。

  那时候,家家烧的是柴火灶,为了省点柴,往往将饭甑搁在一边,直接淘米,下铁锅里焖。烧柴添火,是孩子们必做的家务之一。一把铁钳,一根铁叉,还有一条小板凳,是烧火必备的。烧火并不简单,火势太旺,容易烧焦;火势太弱,锅里的饭菜又“推板”些。若是灶膛里撑得太满,空气流通不敞,又容易熄火,再要重新用松毛或者麦秸去点燃,是很烦人的。

  我烧火时,常常聚精会神地盯着灶膛里的火看,看湿漉漉的木柴因烧灼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;看火光缭绕下,木柴的切口处冒出一阵阵泡沫;看一根光滑结实的木柴,一点点引火烧身,从暗幽幽的火苗,变得恣意张扬,而后又渐渐淡去,化作通红的木炭,最后掉入底部的坑里。有时候看得呆了,我开始浮想联翩,想到红孩儿三昧真火的厉害,想到八卦炉里孙悟空的焦灼,想到火焰山上满山烈焰的恐怖……

  想着想着,突然脑袋被母亲一拍,她把我推到一边,自己坐下来,用铁叉子使劲地疏通灶膛后,另加一根新的木柴。

  家里烧的柴,都是母亲到山上砍来的杂树枝干。老家松树特别多,松木成了各家的主要燃料,烧起来火很旺,但是不经烧。烧火还是栎木好,结实,耐烧,发火。

  柴灶焖出来的米饭,颗粒饱满,富有弹性,还融进木柴的清香,喷香喷香的。米饭盛完后,锅底总有一层薄薄的焦黄的锅巴。下了油,加点盐,捏成团,那酥脆的口感、醇厚的味道,比米饭还要香上千百倍。

  农活忙的时候,我母亲就直接煮一锅菜饭,省去单独烧菜的麻烦。煮菜饭真的很简单。割下水淋淋的青菜,井水里荡一荡,切好,大火一炒,再下淘洗过的大米,大半个钟头就可以煮成一锅菜饭。锅盖一打开,白的饭粒、青的菜叶,黄灿灿的菜油淋在两者之间,外加酱红色的酱油,香气扑鼻,真正的农家风味。青菜的菜梗汁液充盈,菜叶又格外软糯, 吃在口中真是说不出的爽朗。

  除了青菜,豌豆、萝卜、芋艿等蔬菜也都可以做菜饭。根据时令的变迁或者口味的变化,我们可以选择不同的菜饭。豌豆饭有豆类特有的清香,萝卜饭酥脆爽口,芋艿饭醇香味美,每一种菜饭都各有千秋。

  新鲜的猪肉,肥瘦适当,切成肉丁,煸炒出油来,同菜饭一起焖,那成品不知要上多少个档次!夸张点来形容,真是香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。

  现在,柴灶已经离我们远去,菜饭也几乎成了记忆深处的美食。虽然依样画葫芦,用电饭锅也能做出菜饭,但没有柴火的加持,不过是“神貌相似”罢了,所以我一直不敢尝试。也罢,就让它待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,偶尔回想一次,或许更能增添一些愉悦。而且,每个时代都有美食,像妻子做的寿司,哪里是我儿时能尝到的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