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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版:名城故事

古埠声声捣衣忙

  黄材运 文/摄

  喷薄而出的太阳,照在母亲河钱塘江上游时,浙西衢州航埠镇下淤头村的一天就这样从埠头开始了:那些拎着竹篮或水桶的妇女们,从各处陆续而至——本村的、外村的,近的步行,稍远的骑着电瓶车,几分钟就到。

  埠头上,沐浴在春风暖阳里的妇女们,共同谱写一支清晨交响曲。一条被单“哗啦啦”地撒向江面,荡开一江春水,涟漪微泛,一浪一浪,由近及远。江水倒映着两岸的梨花、油菜花,油画般的景致引来空中翻飞的白鹳、白鹭,一群鲫鱼莽撞地把油画游碎了,两三只家狗在嬉戏。妇女们“洽洽”的搓衣声,起起落落的棒槌声,顿时让整个埠头热闹起来。从家长里短,到国内国际大事,完全真实的,道听途说的,在窃窃私语或狂肆的笑声里相互传递……那些貌似早已离我们远去的慢生活,在古埠头再现,不,事实上,几百年间,这种生活在下淤头村从未停歇过。

  一  

  已经无法知道哪个朝代修建的这个古埠了,没有任何文字记载,也没有任何口头传承,我们只能从残存的历史碎片里摸索出大致的脉络。

  通常,应该先有埠头再栽樟树,而3棵500年树龄的大樟树分别贴近埠头周边,应该是同时栽下,大约先辈们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,也准备迎接来来往往的客人商贾歇脚休憩。这样想着,古埠头应该有五个世纪的年龄了。

  埠头顶端有座旧凉亭,亭子门楣上嵌着一块石碑,上面写着“志继亭”三个大字,原来颇有一番来历。本村有位周家先祖,人称“土根矮子”,个子不高,心气却很高。他为人正直,好善乐施,常年修桥补路,见埠头上来来往往过渡的人风风雨雨无处躲避,就萌发造个凉亭的心愿,雇人央工开始起墙脚。然而“天有不测风云”,凉亭墙基刚刚打好,“土根矮子”就不幸染病身故。临终前,他将两个儿子周荣生、周荣禧叫到病榻前嘱咐,丧事简办,节衣省食也务必将亭子修好。

  挥泪送别了父亲,周家俩兄弟子承父志,于一百多年前修成“志继亭”。

  经风经雨,旧凉亭因长期被白蚁蛀蚀,发大水的年份又被洪水浸泡,原亭已成危亭,近年进行了重修。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,“志继亭”的老碑依旧镶嵌在亭子上面——下淤头村民不会忘记先辈的恩泽。长长的台阶还是石砌的模样,最下面的近水平台,因为河水年复一年的侵蚀,已将台基洗空。上世纪70年代初期,大队从县里分配到的两吨半水泥,就用来修复埠头,他们搬来了废弃的水碓磨盘、石臼,还有柱磉、长石条,合浇而成,使近水平台更加坚固而古朴。

  二  

  通常,与古埠头相衔接的是老街和店肆。比如邻近的北淤、墩头二村的码头上,现在还能依稀看到旧式的店铺和街道,可以遥想当年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,但是下淤头村的古埠上没有老街,也没有店铺。下淤头村的老埠头所担负的功能并不多,无非是过渡进城赶集的,卖橘子乌桕的,走亲访友的,大约可渡的人数也并不多……它只是一个小渡口,也许正因为小,微不足道,才保留至今。

  江南水乡,大多村落都沿江而建,在交通基本靠航运的古时候,稍有点规模的村子都建有埠头。然而随着陆地交通的迅速崛起,岁月在变迁,埠头渐渐淡出历史舞台,因废弃而毁损,让人不胜唏嘘。下淤头的古埠头,就像一座古代水运时期的活化石,原汁原味地屹立在衢州这座千年古城的西郊。

  具有37个巨大鹅卵石铺就的台阶、3棵古樟树掩映的凉亭,瓦背上落满树叶,河面上停泊着小木船:一头连着深浅不一的江湖,一头连着落叶归根的乡愁。那些坐在凉亭里乘凉的老人们,来来往往的浣衣妇女,挥着船桨的艄公,已成追忆的纤夫们,一同打捞着晚清诗人范大绅遗落在衢江里的诗句:

  潮自何年压,飞澜激石隈。

  残烟随鸟没,微雨逐帆来。

  旧戍留红叶,孤村闭绿苔。

  遗愁聊索句,候晓缆重开。